第46章 合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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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

    此时叶小安口中“面冷心热”的苏木正坐在苏家老宅,与苏衡相对而坐。

    “你要这些药材做什么?”苏衡并不像外界传言的虚弱,虽然脸色苍白但还稳稳坐在太师椅上,打量着失踪许久的弟弟。苏木跟他虽然聚少离多且从来不主动跟他说明情况,但顶着“神医”的名声,除非在深山老林里否则苏衡手下的人要打听到消息并不困难。唯有这次从他失踪到他出现在城里,竟然没有任何消息。甚至他旧疾复发的消息也是刻意纵容别人散发出去的,原因无他,只为了让他回来看看。

    “自然是入药。”苏木一副你明知故问的样子,根本没想过在这个问题上退让。

    苏衡微微皱眉,天下间能请得他出手的人自然不会拿不出这些药材。

    “大哥同意了,我就先让人去收拾好。”苏木根本没想过他会不同意,苏家以前虽然家大业大,但从来没有在药材生意上分一杯羹。可以说他虽然被称作天才,但能够在接手之后再次做出一番成绩,至少有这个弟弟小半的功劳。

    “收拾?你又要去哪里?”苏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,沉着脸问。

    “只是去个小地方,此去并无凶险,大哥不必放在心上。”苏木难得解释了一句,面对明显不再信任他的目光,无奈道:“这次药材的损失就从五弟那里出。我刚养好伤回来,答应了回去帮人治病的。”

    苏衡虽未亲身经历,但也知道他失踪那段时间必定是遇上了麻烦,听他说出来反而在心里舒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“什么病要你亲自出手?我派个大夫过去就行了。”苏衡深知弟弟的性子并不轻易吃亏,因此并不担心其他。只是无论是他的身份还是他一身的医术,都注定了会惹上风险,所以从来不赞成他在外面奔波。

    这一次苏木回来,他敏感地发现了弟弟身上细微的变化。以前的张扬似乎收敛了许多,言语间也没有以往的毒辣。

    “我也未必有把握,哪个大夫敢去?”苏木这么说着,其实私心里也不想别人到那个村子里去。虽然一件件数来似乎那里到人事物都没有可取之处,可毕竟是个能让他心情平和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那你怎么答应下来?”苏衡脱口问。

    “试试吧。”这么长的时间,苏木已经想过三种不同的方法。可不管哪一种,确实都没有完全的把握。

    苏衡有些震惊。他第一次听到苏木说这三个字的时候他才十四岁,最终还是亲手把他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。此后将近十年的时间里,他极少有摇头的时候。

    苏木却没有想这些。如果说一开始答应是形势所迫,那如今已经是在跟他自己较劲。

    “你这次去了哪里?出事了?就是这段时间认识的人?”苏衡有一连串的问题要问他,索性一次都抛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差不多。”即使是亲哥哥,苏木也没有打算跟他细说。这么多年他们聚少离多,虽然感情比起其他叔伯兄弟好许多,但也远没有亲近到无话不说的地步。他知道大哥会是他的依靠,也愿意竭力为他提供便利,但总有些事会是彼此心底的秘密。

    “这次是五弟做的?你确定吗?”苏衡也知道他想来固执,忽然换了个话题。

    “没有把握的事我会说吗?”苏木按着椅缘,有些不耐烦了。他这次时间太急,只是轻轻的吓了吓那人。至于怎么还回去,好像突然没有了以往的兴致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。其实你不必把你师父的那套行事方式带回来,交给我自然也有别的办法帮你讨回……”苏衡其实是拿这个弟弟没办法的,即使想当成宝养在家里,可早在他有能力保护他的时候,苏木已经在保护他了。直到如今,他也是少有几个不依靠苏家的兄弟之一。

    “那就交给你了。”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,苏木还在琢磨着要不要浪费点时间去收拾人,听他这么说干脆直接把问题扔给他。反正即使是交给族里也够他看的了。

    “这样最好不……呃,你说什么?”苏衡不是第一次劝他,却从来没有得过他这么利落的话,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苏木轻笑一声:“交给你了,大哥。别让我失望啊!”

    “没问题。”苏衡恢复过来,又是一脸面无表情:“这次有什么奇遇,竟然让你这么好说话?”

    “大哥多想了,就是懒得再处理这种事了。”苏木说的也是心里话,似乎忽然之间就倦了,对很多事情都没有了好奇心。更奇怪的是,连田西凡这样又笨又不勤快的人他都愿意花时间亲自指点了。

    “这样很好。”苏衡很久以前就盼着那么一天,希望他能够回到家里来,过回寻常日子。

    “虽然你年纪不小了,但城里也还有好几家有适婚的对象……”

    “等等,大哥,我觉得这个问题可以暂缓再议……”

    离开大哥的屋子,又有不少人凑上来或打听消息或示好。苏木挥了挥手,这回连自己的院子都没有回,直接往家里的库房而去。这一呆,就到了傍晚。

    把制作粉条的方法卖出去叶小安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--本来就是白得来的东西,据说换来的银子他一辈子也用不完了。他特意去书房拿来笔墨,将过程详细工整地写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这样就行了?”将墨迹晾干,叶小安就拿出去交给周南,没想到他直接揣在怀里了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亲自做过了?何况刘家请的人肯定比你有经验,有这个东西他们完全没问题了。”周南把东西放好又趁机去拉他的手,现在还要等刘家做好准备才能拿这张东西去换。

    灶房里飘出一阵味道,叶小安皱起了眉头:“么么在做什么东西?”

    “正是叫你过去呢,么么给你煮了羊脚,你快些过去。”

    “羊角?”叶小安茫然道:“这东西能吃吗?”

    “怎么不能,听说最补身体了。”周南一直也觉得叶小安太小太瘦了,见陈喜弟这么做也没有阻止。

    叶小安只得随他到灶房里去。大炒锅旁边的小锅平时很少动用,这时候却煨着满满一锅东西,陈喜弟拿着长柄勺子在慢慢翻转。

    “么么,你做的是什么?”叶小安听说是专门给自己做的,忙走前去。

    “羊脚,早就想给你补补了,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东西,这回可碰上了。”陈喜弟笑孜孜地拿了个大海碗装了满满一碗推到他手边,道:“快,趁热吃。光是把羊脚上的毛烧干净就废了我半天工夫,这可又炖了两个多时辰了。”

    那厚重肥腻的味道扑鼻而来,呛得叶小安差点往后退去。不过想起这是陈喜弟的爱心,好不容易才忍住了,连忙又去取碗:“么么,我是看起来瘦,身体可好着呢,你看我从来也不生病……”

    “呸呸呸,哪有人这样说自个儿呢!”陈喜弟瞪他,又忍不住小声嘀咕道:“要是好咋还怀不上娃儿呢,这都多久了……”

    他后面的声音虽然不大,但也足够旁边的人听清了。叶小安卡了一口气,不敢再辩驳,又拿了两个碗要给他们都盛上:“再说补身体也不能我一个人补,么么,你们也一起吃……”

    陈喜弟按住他的手:“我吃半碗就行,小南就别吃了,这东西太补,他身体够好了。”

    叶小安不明所以,被他抢了勺子也只得放手了。

    “快吃啊!”陈喜弟把东西又盖好,那一锅可够吃上三四天的。端起碗一边虎视眈眈的看着叶小安。

    叶小安咽了咽口水,其实他对偏门的东西还真是有些难以接受。何况这一锅里头不但有没削干净毛的羊脚,还加了杞子、肉桂以及各种他念不出名的药材。汤汁已经被煮成了粘稠状,好像还加了酒,吃一口就甜得发腻。

    他夹起一块肉开始咬时,陈喜弟已经把自己的那份吃光了,最后还不忘催他:“别等它冷了啊,快吃下去。”

    陈喜弟的手艺其实还不错,东西也不算难吃。只是现在毕竟晚饭刚过,又要撑下这么一大碗东西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。何况叶小安喜欢清淡的东西,吃一块就觉得胃里堵得慌了。

    “快,帮我吃一点。”他快要把碗里的肉都戳出洞来时,陈喜弟终于走出了灶房。叶小安忙把碗递给一直看着他笑的周南,一边看着门口就怕突然又有人闯进来。

    “这可是么么特意给你补的……”周南笑他,上一次这样的情形还是在北子九岁那年,因为他大病一场被喂了不知道多少东西,后来是见到他进房间就拉着不肯放开。

    叶小安怒目而视,周南马上不说了,接过他递来的碗。他的胃口大也不挑食,解决这一碗东西根本不在话下。

    “唔,味道还不错啊,你真的不多吃点?”周南一边吃一边招呼他。加了这么多大料,肉里并没什么异味。

    “锅里还多着呢,我看可以吃三五天。”叶小安一想就觉得腻了,看着他吃得痛快还得帮他望风。陈喜弟也有些奇怪,即使是补品,让周南吃些也不碍事才对,家里也不是买不起。

    “么么说这东西要多吃几天才好。”周南很快吃完了,叶小安赶紧将骨头倒到灶膛里去,又替他拭了拭嘴角掩去痕迹。

    “那你可别跑远了,我就指望你了。”在适度范围内叶小安也愿意听从他们的话,可这东西是真吃不下去。不拉着周南,他都没法交差。

    “别这么如临大敌,吃不了让么么少盛些就是了。”周南拍了拍他的头,心想确实该补一补了--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吃了能长高些?自从他从安南城回来,小安就对他亲近了许多,他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的。

    叶小安转了转头,却没有躲开他的手。

    屋内烛火已经被吹熄,只有窗外朦胧的月光。叶小安他们屋子里的棉被也已经被收了起来,现在盖的是单层的薄被。此时约摸刚过子时,周南却不知道怎么的就醒了过来。

    虽然天气渐热,但却远没有到热到睡不着的酷暑时候。周南按了按额头,微微掀开身上的被子让凉风进来些,却觉得心里头那股燥热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。

    二

    小安就在他身旁躺着,虽然床很宽,但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的,以前划出的楚河汉界早就没有了。周南怕惊醒他,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躺了许久,放缓了呼吸。过了一刻钟,心底的焦躁感不但没有消感,反而越来越明显了。

    热,似乎又不是单纯的温度的热。周南小心挪开一点,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。这样的举动当然无济于事,他又觉得是回来之后睡得太多了,数着数催眠自己。

    折腾了许久之后,叶小安也被他吵醒了,迷迷糊糊地问:“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没事,你睡吧。”周南喘着粗气回了他一句,又往旁边挪远点,两人不再肌肤相贴。他好像有点明白了,显然陈喜弟晚上那一锅羊脚太厉害了,里面也不知道放了什么温补的东西,他本来就身强体壮自然受不住。难怪么么让他不要吃。

    “好热啊!”没想到叶小安半梦半醒间也咕哝了一句,接着整个人翻了个身,有一半都压在他身上了。

    “小安,睡好点。”周南知道他睡相向来不好,但没想到偏偏这种时候还要给自己增加难度。

    叶小安已经没有了动静,周南只得把他抱起来放在身旁。正想起床打点凉水,那边叶小安的手又搂了上来。

    “小安!”

    周南觉得全身都冒热气了,但是摸摸手臂其实体温并不高,那股火气是从心底窜起,飘忽捉摸不定。

    “什么?”听到名字叶小安还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,身体却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“小安,咱们好吧?”周南实在抵抗不住了,手已经搂上他的腰。叶小安比他畏寒,因为几番转身身体还带着些许凉意,摸上去十分舒服。

    “嗯?”叶小安困了,觉得耳边的声音太吵,举起手挥了挥,然后落下来正好环在周南脖子上。

    得到他的答应,周南也没有了心底的那一丝克制,环着腰的手紧了紧,顺着柔软的腰线摸了上来。叶小安此时的姿态太过顺从,微微低头就能嗅到发香。

    想到一会儿他可能承受的痛楚,周南在他光滑的额头印下一个吻,才慢慢摸索下去。

    夏天的衣服本来就单薄,周南手指摩挲间就把身/下人儿的衣衫解开了。黑暗中看不清彼此,但光是摸上去的触感就让人热血沸腾。

    屋外的阳光透过窗伭落在屋内,床上的人不满地拉高了被子盖住眼睛。很快有人把窗遮住,又把被子拖到脖子下,才轻手轻脚地出去。

    “怎么,安哥儿真的病了?”此时已经过了巳时,陈喜弟已经让周南进去看了两回。

    “嗯,还没有醒过来,额头有点热。”周南倒不怕直接说他们昨晚才洞房,可一来叶小安脸皮薄,只怕更会抬不起头来。又怕陈喜弟对他们有什么看法,索性瞒着。

    “好的不灵坏的灵,都是昨天的话害的。”陈喜弟没有怀疑,念念叨叨说了几句,又问他:“这么饿下去能成不?要不喊他起来喝点粥,再去看大夫?”

    “不用看大夫,我看不是很严重。晚点如果不醒来我再喊他起来好了。”周南忙拒绝了,昨晚最后折腾到天快亮才睡,相比进食,恐怕他现在更想睡吧。

    “那你可得好好看着,给他多喂些热水。”陈喜弟念叨归念叨,但还是再三叮嘱周南要把人看好了。

    周南可不敢说都是他一锅肉惹得祸,连连点头,等他离开后才倒了热水进屋里去。

    虽然最后给他清洗过,但叶小安显然睡得不是很舒适,睡梦中眉头还皱成一团。刚盖好的被子已经落在地上,周南捡起来给他盖上,就坐在床边看着他。

    窗外的光被挡住,屋里显得有些暗。但周南坐在一旁,还是可以清晰地描绘出他的五官。犹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遇,在嘈杂的街市。好像第一眼吸引他的并不是长相,而是他明明落于下风却依然挺直的腰杆。

    那时候从没想到两人会成亲。

    叶小安的手又伸出了被子外,周南把他拉回来,印在自己手上,十指相扣。

    以前还有过许多飘忽的想法,好像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。有这么一个人朝夕相对,无论身处哪里都觉得满足。

    不知道过了多久,周南透过缝隙看看外面的阳光,又看看还没醒来的人儿,忽然对上一双睁开的眼。

    周南有刹那的心虚慌神,然后恢复过来,凑前去:“小安?”

    叶小安原本还有些迷糊,看到那颗放大在自己眼前的脑袋就忽然清醒过来了。昨晚的事情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里,睡到一半忽然被兽性大发的某人吃干抹净了……

    “小安,我问过你的!”周南见他眼神凶狠起来,忙抢先说。

    叶小安随手把旁边的枕头砸了下去,恨不得把当时的自己砸醒过来。

    虽然心中懊恼,但是其实自从决定了成亲那天起就有了心理准备。因此虽然身/下痛涩难忍,他也只扔出个枕头之后没有再说话。

    “小安?”周南却觉得有些慌了,他知道的叶小安远比在陈喜弟面前表现得乖巧的样子更跳脱,他也想过最多会挨几下子让他发泄怒气,却没想到他会这样无声无息。

    他拉开叶小安压在眼睛上的手,却见那双眼清亮灵动,唯独不见他以为会看到的怒意。

    周南似乎明白了什么,爬上/床贴着他后背将他环在身前。

    “小安,你不生气了?”

    叶小安不理他,微微闭上了眼。但是虽然还困,这时候却也睡不着了。

    “我要喝水。”虽然两人关系已经十分亲密,但清醒着以这样暧昧的姿势抱在一起还是有些别扭。叶小安用手肘碰了碰周南,声音有些沙哑地说。

    周南这才想起自己把么么交待的事都给忘了,忙爬起来试了试水温,见还是温热的才凑到他嘴边:“就等你醒来呢,慢点喝。”

    叶小安咕噜咕噜把水喝下去,终于觉得喉咙又恢复了正常。

    “还痛不?”周南扶着他,让他把大半身体的力量都靠在自己身上。

    叶小安动作一顿,然后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周南心道还好,也不顾他的拒绝将他抱到床缘,道:“早上还怕你生起病来。么么要是问起,你只管说不舒服就好。”

    叶小安忍着身体不适着衣穿鞋,知道那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也只是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喝粥吧?我给你拿来。”叶小安摆脱了周南的搀扶,走到堂屋里坐着。周南略放下心来,准备去拿陈喜弟早上熬好的白粥。

    屋外的风吹来,叶小安喝了一口茶,觉得身上的疼痛也消了许多。

    在陈喜弟的照看下“养病”休息了一日,叶小安也终于恢复了。他有些心虚要竭力表现自己“很好”,倒让陈喜弟有些觉得这一场病有些奇怪,继而更加认定是他说话无忌惹的祸。

    不过因为他的“病愈”,原来的食补又提到饭桌上来。这回周南笑吟吟的主动要帮他“分担”,总算让叶小安看出不对劲来。想起那夜的事,才明白多半也是与那一碗药膳有关。

    “算了,还是我吃罢。”叶小安护着碗,没让他拿了去。这回用的是鸡肉煮酒,味道并不那么甜腻。

    周南笑嘻嘻地作势要去抢,陈喜弟便进来了。

    “小南,你怎么跟安哥儿抢?以前你可不爱吃这个。”陈喜弟瞪了他一眼,又朝叶小安道:“你莫理他,这东西他吃了也没有什么好处。”

    怎么会没有呢,周南暗地里想,不过他也不需要特别在这方面补就是了。

    挑选药材对苏木而言几乎成了本能的事。苏家的库房里存放的药材,大概够一座大城镇供应一个月。许多珍贵的药材并不对外药房提供,消息灵通的有人需要自然会求上门来。作为一个生意人,有时候苏衡要求的并不是金银,而是其他利益交换。

    不说得了苏衡的话可以随意拿走,就是他自己闯进来也没有人敢轻易招惹。苏木原本是要让下人收拾好的,最后却不放心自己动手了。打包完自己要用的几种重要药材后,看到另一个柜子里的人参等补品忍不住又另外打包了一个包袱。

    “好了,你还真想让我的库房搬空?”房门的光线被阴影挡住,苏木头也没有回。不知道看了多久,苏衡才忍不住开口。

    “日日山珍海味还补什么?让他们要注意清减才是。”苏木不慌不忙,又往里头扔了些常用的药材才停手。药材的生长习性不同,很少能在一个地方找齐。像林下村,虽然里头没什么人采药,但是里面的药草种类比较单调,很难凑齐他要用的药材。

    苏衡一时无言以对,不知怎么地想起前些日子城里某户人家的孩子吃撑了肚痛,结果吓得要死拿了人参含在口中说要掉命。

    “我刚才怎么有种不妙的感觉,难道你现在就想离开?”苏衡见他停了手也不再说,拿点东西原本也不会让他心疼,只是想到他要把自己的东西搬去给别人,怎么都有点不甘心的情绪。

    苏木打包的手一顿,他原本是想拿了东西就从后门离开的。大哥这时候应该正忙着和掌柜们商事,怎么会突然来看他?

    “反正我也不能在家里长待,迟一天和早一天有什么不同?”驱去心头最后一丝牵挂,苏木有些无奈的反问。

    “不过是神棍信口胡说,你也相信?”苏衡从门口走进来,打开放药草的架子最角落的箱子,从里面拿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给他,道:“即使是对你有恩,也别太过相信别人--谁知道他为什么会救了你?”

    苏木没有看,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入刚才的包袱,道:“你放心罢,我还能被算计了去?此事一了,无论去哪里我都会让人传信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去罢。”苏衡挥挥手,拉开几个柜子看了看,似乎在检查损失的药材。苏木便沉默地背着几个鼓鼓的包袱离开了。

    从林下村到郸图城来可谓是历经千辛万苦,如今要离开却十分容易。他从小门离开,到苏家马厩里牵了一匹马,转眼就消失在街角。

    三

    时间在叶又平眼中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。多年来习惯了寂静无声的世界,关于“声音”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不清了。所以得知当时弟弟忽然改变主意把那个小哥儿留下就是为了让他“能够再次听见”时,他心里是不以为然的。

    天亮了起来干活,天黑了回家。日子对他而言无比简单。但因为多了一个人,他不得不考虑更多。有时候在地里干了一半的活,抬头一看时辰晚了,便得匆匆往家里赶。

    偏偏自己潜意识里又很快习惯了这样的改变。直到那个人的身体一点点好起来,最后离开这里,他竟然每天辰时都会抬头看看太阳。

    换了一个人熬夜,那些墨色的药汤更苦了。叶又平偶尔也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大夫——他为数不多的经历里,大夫都是发须皆白的老人。敬开叔也曾经跟他说过,做大夫可不容易,有时候二十年、三十年也只是个帮忙晒草药的学徒。

    这日太阳刚在山那边冒了个头,林下村的黑雾开始散去,房屋、山林开始露出轮廓,叶又平便准时睁开了眼睛。

    三十一天了。

    叶又平茫然地望着屋顶,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。小凡从五天前就没有再来熬药,与那人临走时告诉他的时间一致。

    可是那人没有回来。

    叶又平觉得懒散得不想起床,想想地里家里都没有什么急需他去做的,竟然慢慢睡了回去。立夏过后他就开始穿着短衣睡觉,这时候全身滚烫竟然也只以为是天气太热。

    他家的大门最后是被踹开的。

    苏木这一路赶得风尘仆仆,其实还是绕了不少远路才找到这个小村子。出门的时候太自信,竟然一开始从郸图城出来就走错了方向。

    村里外来人口不多,白天大门是少有人锁上的。苏木驾着马车过来时,身后已经跟了不少孩子。蓦然瞧见木门紧闭的那一刻,他心里竟然有几分焦躁。

    “师父!”田西凡匆匆跑过来,看见他眼睛刹那间亮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他呢?”苏木敲了几下才想起即使叶又平在屋里,也听不见外面的响动。偏偏这时天色快要暗了,即使是去地里也该回来了才是。

    “阿平哥?”田西凡有片刻的茫然,很快意识到他问的是谁,挠了挠头道:“今天没有看到他,哎,怎么从里面闩上了?”

    苏木反应过来,这就说明里面有人?

    “要不我去问问我爹。”田西凡完成了他吩咐的事,小小的脸上满是自豪。

    “不用了。”苏木感觉不太对劲,叶又平既然是独居,此刻屋里有人多半便是他。他看一眼紧凑到身边的田西凡,道:“退开些。”

    田西凡不知道他要做什么,依言退到他身后。眨眼间忽然见他深吸一口气,抬腿就往门上踹去。

    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把围观的孩子吓退了三分之二。田西凡后知后觉地捂着耳朵,木门已经被踹歪了,门闩便也掉落下来,歪歪扭扭露出半尺左右的空隙。

    “这扇门……”田西凡想这扇门怎么这么脆弱?看师父也没有多少力气的样子,竟然就把他踹坏了。现在门坏了,阿平哥会不会生气?他好像挺不喜欢看到师父的……

    苏木没有去揣测别人的心思,用力把门尽可能的挪开,侧着身就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他曾在这里住了许多天,对这栋小小的屋子已经十分熟悉。与灶房相连的门厅散发着阴冷的气息,似乎许久没有人走动过。

    莫非出去了?苏木眉头一挑,正想着是不是要走一趟宝平村,忽然听到屋里传来低声呻/吟。

    两间屋子的门都虚掩着,苏木推门进去,才发现床上竟然有个人蜷缩着。

    他向来不在乎什么礼数,这时毫不犹豫地走前去,马上皱起了眉头。

    叶又平似乎还在半睡半醒之间,但表情却是十分痛苦的。他弯着身子,一手环着腰,一手捂着肚子。

    “师父,阿平哥在里面吗?”虽然踹开了门,屋外却也没有人敢跟进来。对他们来说,好奇不过是维持在看到一个漂亮的人这件事上。刚才苏木粗暴的动作更是吓坏了不少人。这时候见他进去了,很快都一哄而散。只有田西凡因为家离得近,又惦记着苏木才在外面等他。

    “把马车里的东西拿进来。”苏木半跪在床上把滚到里面的人抱出来,虽然心急如焚但总算还记得吩咐了他一句。也不知道他离去前剩下的草药够不够用,幸好他回来时就有所准备。

    伸手按了按叶又平的额头,他捂着肚子的手马上伸过来要把他的手拉开。苏木脑子转得飞快,再摸摸他的脉象,心里很快有了计较。

    田西凡得了他的吩咐也拖着一个尺余高的药筐进来。

    “阿平哥生病了?”马车上一共有三个同样的药筐,田西凡不知道师父要的是哪一个,便把最靠近门口的哪一个先搬了下来,走到屋里来问他还要不要再搬。不过刚到门口就看到叶又平躺在床边,苏木捏开他的嘴巴显然在察看情况。

    “把药炉洗……”苏木下意识的吩咐他,忽然又停住了,道:“算了,还是我来吧。你明日再来找我。”

    苏木认人的本领有点差,当然大多数时候他也并不需要去记得对方的长相。但田西凡毕竟跟着他采了好几日药,这时候听他一口一个师父的喊,也想起了离开前答应的话。不过现在他显然没有空理会他。

    田西凡见他脸色不豫,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此时也不敢上前去问。知道他要动手熬药,便点头离开了。

    高热加上脾虚体弱,在他以往给人看病的经历来看几乎不值一提,但不知怎么地苏木就觉得心情阴暗下来。高热容易让人陷入类似睡眠的状态,想来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沉睡。

    肢体触碰间都是滚滚的热气,苏木先沾了湿布巾敷在他额头,才从药筐里翻了几样包着的东西去灶房。其实每个人对高热的适应能力也不同,像叶又平这样有过因为高热而失聪的经历的,可见高热对他而言是比较危险的。如果任由他这样挨到明天,要么好了要么就该傻了。

    原先放在屋外的药罐都被田西凡洗得干干净净收在灶房里,苏木取了一个出来将草药放进去,加入水浸泡着,然后低头在灶膛里生火。

    屋里没有专门适用药罐的灶,不过苏木以前就熬过不少药,做起来也是驾轻就熟。

    除了柴火劈拍作响,屋子里竟然没有半丝声响。叶又平屋里的门打开了,这样从灶房里探头出去隐约也看得出并无动静。虽然知道他短时间内肯定不会醒来,苏木忍不住还是去看了两趟。

    当药罐里的水开始翻腾时,便将柴盖上灰扑灭了,灶膛里已经烧成炭木的余火就能够将药汤熬成一碗。苏木这才舒下心来,仔仔细细地洗去脸上的灰。

    他设想过许多次回来的情形,却从没想到叶又平竟然会病倒了。马还在外面露天站着,门也失去了原来的作用。苏木却没有心思处置这些,只管将药倒到碗里,端了过去。

    额头上的湿布巾已经换了几次,叶又平潮红的脸色也稍微恢复了正常。药虽然熬好了,怎么让他喝下去却成了更大的问题。

    第二天田西凡一早就兴奋地跑了过来。

    马被被打了一夜的露,正甩着鼻子打喷嚏。昨日只坏了一半的门已经被拆了下来,田西凡探进头来,师父正在里面分草药。

    “师父!”他看到苏木连忙走了进去,勤快地道:“这些药要放到哪里去?我帮您。”

    昨天他搬了三个药筐并不觉得重,这时候才发现里面的草药都是已经晒干的。还有些用药纸包着,显然都是现成的。

    “不用。”苏木低头将一些药拿了出来,他需要一个类似药堂里用的架子,可以分门别类的将药放好。只是那东西又重又占地方,想来在这里也能让人做出来。

    “师父这次回来了还走吗?”田西凡不听他的,看见他拿了什么便将那样药挑出来,放在他手边。若说以前他也有一两分忐忑,就怕师父像别人说的在他们这个小地方呆不下去。可现在师父回来了,那种担心显然已经烟消云散,这些事情问出来也不觉得沉重。

    “也许。”短时间内他是不会离开的,叶又平的情况不能确定,也许一个月,也许半年。至于以后……

    田西凡听了他的话有一瞬间的失望,随即又想只要师父一天在这里,自己能学些东西也是好的。

    “师父,你分这些药做什么?”田西凡在旁边帮忙,苏木也没有再阻止他。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苏木挑的东西并没有规律,而且每样只放了一点在面前。

    “熬药。”苏木面无表情地说完,拿起面前的药就往灶房里去。昨晚的高热已经退了下来,今天得换药方了。

    “师父,你的……”他站起来之后田西凡才看到他的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肿了一片,下意识地惊呼出声,随即被苏木冷冷的眼神扫了一眼,顿时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小小的灶房里,苏木将药依次投入药罐里,微抿着唇看得出心情并不太好。田西凡并不放弃地跟到门边,忽然想起初次见到师父时,也是觉得冷漠难以亲近的。大概是一个月的等待太漫长,久到自己心中只有期待,竟然忘记了其他。

    “师父……”他再次开口便有些期期艾艾,苏木瞥了他一眼,让他一时更不知道说些什么。直到一阵药味飘来,才恍然道:“师父,阿平哥病了吗?”

    苏木“嗯”了一声,搅着药让它们都泡入水里。

    “啊,”田西凡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,明明昨晚就看到他病了,刚刚过来只顾着跟师父说话,竟然忘了去探望一下。他和叶又平年纪相差甚远,并不拘束,回身道:“我去看看阿平哥。”

    “等等。”苏木手里拿着的勺子顿了顿,道:“他现在睡着了,你先将出去将我的草药收拾好,等他醒来再说吧。”

    田西凡听说叶又平睡着了便没有坚持,见他又愿意让自己收拾草药,心里更是高兴。

    直到他弄好了所有的草药也没有机会进去看。苏木倒是有大半时间呆在里面,向来要灌下那一碗药并不容易,田西凡稍微一想也是满脸同情。

    “师父,都放好了。”自从那一个冷漠的眼神田西凡又拘束了许多,老老实实地站在外面。

    “这几日不上山,好好温习以前教你的知识,暂时不必过来了。”苏木又在灶房里熬药,没办法,不适用的炉灶烧起来本来就费时,何况为了快些见效,今日的药汤要服三次。

    “是,谢谢师父。”田西凡大喜过望,苏木这句话无疑是承认了他喊师父的事。

    见他喜孜孜地出了门,苏木也从灶房里出来,推开叶又平屋里的门。

    床上的人闭着眼睛,直到他走近才似乎感觉到床前的阴影,迷糊地睁开眼。

    “你睡得太多了,出去走走?”苏木见他睁开眼才坐到床边,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动作。他自然不熟悉叶又平用了十几年的动作,昨天至今两人几乎是各“说”各的,最后连蒙带猜也不知道有没有说对。

    不过这回叶又平似乎看懂了他的动作,几乎没有停顿地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头晕?”苏木又指了指头,神情也是难得的耐心。

    叶又平摇头,人却慢慢坐了起来。此时他才知道昨天那种昏沉慵懒原来是因为生病,更没想到一觉醒来那人就守在他床前。

    他觉得整个人还是迷糊不清的。

    “放心,明天保证你又是生龙活虎的。”在苏木看来他的表情却是茫然又消沉,以为是生病无力让他心烦。

    苏木现在意识到这个人对他是有所不同的——否则小小的高热怎么会让他觉得心慌?昨夜的药喂不下去,最后还是他撬开牙关灌进去的,最后还被狠狠地咬了几口。

    不过看来他已经不记得了。

    叶又平不明白他在说什么,但约莫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。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,眼神却被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吸引了,忍不住抓了过去。

    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,眉眼一动似乎都在说话。手的用处很多,插秧拔草使锄头,多年磨砺下来都是坚硬而黝黑的。即便是更好的人家,家里的哥儿不下地也要洗衣淘米织东西,从来没有见过像他一样的手。

    可偏偏那双手又能采药又能做饭。

    苏木的手被他握着,自己也愣住了。他进来前刚洗过手,手心还带着井水的微凉。反而叶又平一直卧床,包着他的大手有些热烫。更让他惊讶的是叶又平这样呆愣得像木头的人,竟然也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事?

    过了许久,叶又平才发现他一直望着两人交握的手,立刻像被烫到一样收了回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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