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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一章 地 陷 (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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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ps:

    今天更新较晚,罪过罪过。

    润成跟大哥带着弟弟回到了家,按照温二的说法,用炒熟的土和着公鸡粪,给老三抹在了脑袋上。看着看着宝成的瞳仁有了变化,身子也开始慢慢忽抖起来,头上出的水从裹着的布里头一个劲儿往下流。

    这边看着老三的人们,听到了娘在上头院里传过来的叫唤声。对家人这么多年不断碰见日怪事的润成,没有一点等和停,拽开大步冲上了窑里。润成看见的,居然是爹站起来了。

    他过去扶着爹,慢慢往出走的时候,给大哥悄悄递过去一个眼色。他意思是要大哥注意爹的脚,日怪的跌倒就起不来,温二没法给扎针的爹,自己就站起来了。这还不说,爹的那只脚时踮着走的。该不是也叫摔坏了吧,可是摔着不是这边啊。

    爹问老三的事情怎么样了,润成心里一下子沉了下去。他扭头问娘,是不是她给爹说什么了。娘说没有啊,就是在窑里忙活着炒土了。他大概有些机明了,用力把住爹的胳膊,问爹是怎么知道的。

    爹没有一下子就答出来,开始吭吭哧哧的。润成就话说话,跟爹说宝成早就没事了,他叫爹还是回去睡着吧。爹看看窑里的的其他人,扭身踮着脚走回去了。润成出了窑洞,等大哥送完爹出来,他叫过来张老师,说我爹不对劲儿。大哥看到了爹的脚是不太对劲儿,可是没有没有感觉见爹还有其他的日怪处。润成说,刚刚扶住爹的时候,爹手里的一个动作就叫润成有了疑惑。爹举起一只手往耳朵后头撩什么,起先他没有太注意,后来再看见爹的脚,他大概确定了自己的想法。

    润成叫他们想想这个撩的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,大哥跟张老师没有想出来。润成叫娘出来,娘出来的时候正好把落在脸一边的头发往耳朵后头撩了一下。润成怕大哥他们没有看见。叫娘又撩了一下。这下两人看机明了,都感觉倒吸了一口凉气。这个动作大概是全官庄甚至全部的女人都会干的一件事,可是爹是个男人!没有人跟他说宝成出了什么事,他就问开了。润成觉得。可能这个时候的爹,已经不是爹了。准确些说,就是有什么上了爹的身,还不是个男的。

    润成告诉娘,一阵给爹端饭的时候,叫他去。其他时候,尽量不要离爹太近,这个时候还不清楚这个上了爹身的是个什么,还是离他远些好。娘也叫闹蒙了,虽说宝成出了事。可是自己男人能站起来了,还是叫她高兴了。这不是刚刚高兴就败兴了吗?娘愣了一下答应了。

    饭做好了,润成接过了一碗小米干饭,上头盖着酸菜山药蛋片子,进了里头窑。递给爹。爹接过去看了一眼,说这山药煮烂乎了没有,自己就怕咬不动。还有就是这满满一大碗他吃不完,这句话叫润成彻底感觉不对劲儿了,爹什么时候牙不好过,大早饭什么时候嫌碗里的饭太多过?

    润成一下子离开炕沿,站在当地下。脸板着问对方,你到底是谁。对方往嘴里喂着饭,但是看不见嘴动咬东西,嗓子倒是在咕噜咕噜动着,感情这都是囫囵往下咽呢!对方就不说话,一直到一碗饭见了底子。不是说吃不了这么多吗。这么一股气就吃了个干干净。吃完的对方放下碗筷,来了一句,还是活人的饭好吃啊,多少年都没有吃过了。

    润成大声又问了一句,你到底是谁。对方的声音开始尖细起来。不再是个男人的声音,可是尖细里头又有断断续续的感觉,润成觉得该是个老娘娘吧。

    老娘娘?难不成是南沿地里的老娘娘?可是弓家老娘娘不是早就死了吗?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要回来?自古人走人道儿,鬼过鬼门关。人干人营生,鬼缠怕鬼人。看来这回爹这是招惹上弓家老娘娘了,

    要真的是她,润成就得问问回来要干什么了。

    照着张老师的说法,这老娘娘的死多少是跟爹有些关联的。他说,你没了也很多年了,还要回来干什么?

    对方折了根笤帚苗,剃开了牙,接着就把腿抬起来盘腿坐着了。爹是不会这样盘腿坐着的,润成真怕爹的腿叫这么掰得受不了。可是从脸色上看不出来一点点难受的,到底是真不难受,还是爹叫老娘娘给上身以后,根本就感觉不见疼?

    老娘娘剔完了牙,往手上沾了些口水,开始整理头发。看那个细心样儿,润成都想背过身去。爹头上过段时间久剃光的头发,眼下也就才长起来些短茬子。一个男人,仔细地整理自己的短头发,怎么看都叫人感觉不得爽。

    可能是润成进来的时间长了些,张老师跟栓成也进来了。张老师进来一看大楞在炕上盘腿坐着的那个样子,就有些机明了。他背着手说,没了还没了,回来干什么。到头来就是股子气了,你回来折腾人家一家人,就不怕人家寻个厉害人排置你吗?

    老娘娘看来是很难缠的人,说你说对了,我个老娘娘就剩下股子气了,我还怕什么。好好的一家人,最后就败了。官庄就没有一个好玩意儿,秦二货,以前还是弓家的长工呢。后来倒是好,他的小子还当官了,硬是逼死了我们两口子。我家都败了,我们两人都成了屈死鬼,没法子转世投胎,就是在南沿瞎逛游。这些都是大楞这个死娃小子带着人做的好事,我这回有这个好时候了,怎么着也得好好闹闹他们家。我还要给秦二货说,看他家后代们怎么应付我。

    张老师叹了口气,说这又什么用。你总归成了股子气,能把这么多活人怎么样?人的命,家的脉,多长多短,多好多赖,头顶三尺开外的老天爷早就给定好了。你硬气还能硬过老天爷?

    老娘娘不依不饶,说天底下最难迈过去的不就是个理吗?秦家后代都逼死了人,就是天理难容。

    一时间,张老师劝老娘娘也没个用。老娘娘在窑里嚷嚷的劲儿还挺大。张老师转过身,叫润成拽住老娘娘往外走。看看她到底是怕不怕外头的阳婆爷晒。润成过去还没有伸手,就叫老娘娘给咬了一口。手上的牙印儿都开始往出映血了,润成担心起来。使劲儿拽吧。怕闹着爹的胳膊腿儿,不使劲吧,肯定拽不出去。想想索性一咬牙,趁着对方不注意,一把拽住就往地下拽。

    刚刚看着还挺硬气的老娘娘,顷刻间就成了死软一滩。倒在地上就是不起来。润成跟大哥两人过去拽,都感觉见很吃劲儿。张老师说,别费劲了,老娘娘使出死沉的本事来了。润成一愣,死沉不是说人死了以后。没有了知觉显得很沉。(所以人们说其他人很重时,一般是不说沉的,如果这么说,是会叫人笑话从小少家教的)张老师说,死沉还有一种说法。说的是死人上了活人的身以后,这个活人就变得很沉。除非是死人想叫他走动,要不然其他人事很难叫他动的。其实就死死人的魂儿在作怪。

    张老师说,你要是不想走也行。他叫润成说,把你师父给你的那些东西摆弄出来,看看她到底是怕不怕。润成心说我师父给我什么了,当时没有反应过来。张老师悄悄踢了他一脚。使劲儿给他使眼色。他明白了,拔腿往外间窑里走。细想想还真有,那个掂在手里很有些分量的罗盘。润成进来原来娘娘住的窑洞里,从炕柜子里头掏出来用布包着的罗盘。打开布,润成就看见了罗盘天池里头的指针在死死指在一个方向上。润成抬眼一看,正好是那边的窑洞。原来。这个罗盘对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有反应。真是个好东西,一阵拿到宝成跟前看看有没有用。

    润成手里端着,缓缓神,照着以前师父用罗盘时候的样子,气定神闲。四平八稳往那边走。脚刚迈过门槛,那个倒在地上的老娘娘,一下子就从脸朝下趴着坐了起来,腿上一阵蹬地,就背靠上炕。

    润成往过再走走,老娘娘就擦着炕边子往远处那个圪角里头躲。很明显就是害怕这个辟邪的罗盘。润成端着罗盘,对着地上坐着的人。张老师嘴里哼了一声,说你不用再躲了。外头的阳婆爷越来越厉害,窑里又有这么个厉害东西,你没处躲的。要我说,你也不要再闹腾了,我叫秦二货的后代们,逢年过节的时候,把你们也当成自己家的老人该供仙供仙,该上坟上坟还不行吗。

    老娘娘半天不说话,后来哭起来可还是不说话。这叫端着那个大罗盘的润成很不耐烦,胳膊都酸麻了,这罗盘又不是个轻省(作者注:轻省,在当地方言里就是重量较轻或者说事情比较简单的意思)玩意儿。

    张老师说,生死有命富贵在天,多少朝代以来,就是这么个事。你强求有什么用。该走走,这不是秦家的后代们在跟前吗,你放心。老娘娘说眼下就有营生要给她干。老娘娘说自从埋了以后,那么长时间了,也没个人给拾掇墓圪堆。有时候雨水大,骨殖在墓圪洞里头都叫水泡了。还有的时候,蛤老还在墓圪洞里头钻来钻去,把些骨殖带的到处都是。

    这是叫给她重新拾掇墓吧。润成看看张老师,张老师点点脑袋,意思是叫答应下来。润成说,好好的不要再折腾我爹,逢年过节有家里老人的一份供仙,就少不了你们的那份。至于你们剩下的骨殖,我也能替我爹给你拾掇。

    老娘娘却还没有走,润成有些着急。看着老娘娘还在爹身上做怪,爹一个好好的男人一副女人像的坐在那儿,扭扭捏捏,窑里的人都别扭的不行。

    润成忽然想见,是不是老娘娘在等阳婆爷落山?润成叫众人出了窑洞,不要在窑里看了。

    站在阳婆爷底下,本来是有些晒的快晌午的光,照在身上倒是还有几分热乎乎的得爽。大概是因为在鬼里鬼气的爹跟前呆着的时间太长了,也大概是因为窑洞里本来非常阴的。众人都没有说太多,既然这阵没有什么要干的事情,还是去看看脑袋上糊着泥的宝成去吧。

    到了西房,发现宝成身上到处都是针。温二倒是悠闲的把吃完饭的碗搁在炕沿上,歪着头,看着还睡着的宝成。看到众人进来,不自然得从炕沿上下来了。栓成一看弟弟身上的针,就有些恼火。因为在爹身上就没有闹好,这阵有开始拿着弟弟试他的针。他叫温二把针拔了,温二不大愿意。还说这事在给宝成治病,说什么宝成僵直了不能动这么长时间了,要是不用针把全身血脉给扎开扎通,到时候就是醒过来也是个胳膊腿儿都不能动的。

    大哥拽住老汉就要给推到院子里头去,润成给拦住了。爹没有闹那出的时候,宝成的胳膊腿儿确实是僵直的,胳膊还是伸在外头的。这个时候确实软了,用手试试,能能弯曲着放回到盖子里头去了。不过老三还是没有醒过来,润成过去摸摸上头还有水的脸,稍微有些热。也不知道那些钻进去的小白蚰蜒出来了没有。润成想解下来看看,温二说大概也该换换泥了。

    解开了宝成脑袋上的布,慢慢露出了布里头的泥。围着看的所有人包括温二在内都呆了,大哥感觉恶心,忍不住都跑出去吐去了。那疙瘩不上沾着的泥里头,到处都是那种白白的小蚰蜒。细看都已经看见长着的大长腿了。这些小蚰蜒爬来爬去,有的都要爬到润成手上了。随着而来的就是一股子腥臭,但不是鸡粪的那种味道。应该就是这些密密匝匝的日怪万一闹出来的味道。

    润成把爬到手上的都抹到了布上,问温二接下来该怎么办。温二吭吭哧哧也没说上来该怎么办。润成心说,这回又是个半瓶醋。他把闹下来的泥,端到了阳婆爷底下,把那群买来的公鸡赶了过去。他预想见的事情出现了,随着那群大公鸡的到来。原先到处瞎跑的白蚰蜒,开始慌乱起来,到处乱爬。那群公鸡跟饿了三顿的人看见吃的一样,不住地往地上伸嘴,显然,这些是不够公鸡们吃的。

    润成心说,等家里这档事排置完了,他带着些鸡再走一趟那个洞。到时候,看看温二说的那些蚰蜒,到底够不够这些鸡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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